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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鱼西内心莫名有点不爽，他撞了下左澜的胳膊，咬牙问道：“怪不得你到这来之后表情这么奇怪，原来是之前救过小姑娘啊。”

    左澜眼眸微眯：“吃醋了？”

    鱼西像是被他这句话烫到，一下子从他身边弹开：“谁吃醋啊！”

    女孩表情清冷，看到鱼西和左澜的互动不禁笑了下。

    “您别误会。”女孩对鱼西微微垂首，“这事说来话长。”

    “在二十五年前，我被林家村的村民投河。”

    女孩平静的眉目间染上淡淡的悲哀，“在死后，我的灵魂被当时的河神大人禁锢在河水中，永生永世都无法离开。”

    “除了我之外，河中还有三十个林家村姐姐们的灵魂也被禁锢在河中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被迫伺候河神大人，因为都是惨死，所以我们的怨念很大，可能就是这怨念将大人引来，他将那河神大人杀了，让我们脱离苦海。”

    女孩的思绪陷入二十五年前，那时的左澜远没有如今这么平易近人。

    他似乎只是路过此处，但是身后携带雷霆之怒，穿着一袭黑袍，鸦羽般的黑发被金色的发冠束着，表情冷漠，神态间隐约缠着暴戾的怒火。

    他手持金色利剑，一剑劈开河水，将那河神大人直接劈成两半，当场魂飞魄散。

    随后，他瞥了一眼被禁锢在河水的魂魄们，身影一闪，就从水面消失。

    当时的女孩躲在一众魂魄中间，惊骇欲绝地看着这一幕，在接触到这视线的时候，浑身颤栗瑟瑟发抖，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。

    那一剑破水面斩妖的画面太过震撼，让女孩一直牢牢记到现在。

    除了雷霆一剑之外，那惊鸿一瞥之下的左澜面容，也被她深深印在脑海中。

    在他离开后，暴雨从天而降，其他的女孩子们喜极而泣，终于能离开此处前去投胎。

    但是她没走，她将那些姐姐们一一送走后，目不转睛地看着河底的河神尸身，突然发疯一般地将那充溢着大补灵力的血肉塞进口中——

    她不甘，她怨恨，凭什么她要死？

    就因为她是女孩子？

    她要报复林家村的人，要让那些曾经将她沉河的人都杀了！

    鱼西听完后恍然大悟，难怪他觉得这个女孩身上的气息很奇怪。

    既有鬼怪的阴气，又有着妖的味道。

    原来如此。

    她以鬼身融合了妖的血肉，变成了半鬼半妖。

    鱼西瞥了左澜一眼，问道：“你杀的河神是什么啊？”

    左澜：“……王八。”

    鱼西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女孩眼眸微垂，“大人，你们是来阻止我的吗？”

    不待俩人回答，她的眼眸红得似血，语气变得怨恨起来：“我不甘！为什么因为我是女孩子就要被沉河？！我要让林家村的人都给我陪葬！”

    随着她这话音刚落，水面荡漾起来，河水似海水一般竟然有种波涛汹涌的危险感。

    下一秒，从河水里滚出来一个身影，这个身影一把抱着女孩的大腿，伏在地上哭道：“莺莺，我们下来陪你还不够吗？你竟然还想要一整村子的人当后宫？这不太好吧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莺莺低头，看着抱着自己腿哭的少年，蹬了下腿，没蹬开。

    少年一只手捂着自己被蹬红的脑门，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扒着她的衣服，“莺莺，放下仇恨吧！你都杀了这么多人了！”

    他说着，对着水面招手：“兄弟们，都快上岸劝劝莺莺啊！”

    水面沸腾起来，紧接着又爬上来六七个苦着脸的少年，这些少年不像他那样亲近莺莺，反而一副很畏惧的模样跪在地上哭道：“莺莺大王，不要再杀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水妖大人，我们愿意被您永世驱使，只求您不要再对村民们动手了。”

    “莺莺大人，不如我们去投胎吧，我听说地府投胎都要排队到五十年后了，莺莺大人您杀了这么多人，肯定得在十八层地狱里走一遭，等轮到您排队的时候估计要等一百年后了，早去早摇号啊！”

    “放肆！会不会说话！竟然敢对莺莺大人说这种话。”

    “这他么的不是昨晚你跟我说的小道消息吗？”

    “放屁，我可没说莺莺大人会去十八层地狱！”

    “你才放屁，你还说她肯定会在地狱里被油炸！”

    莺莺嘴角抽搐，大骂道：“都他娘的给我闭嘴！”

    众少年立刻噤声。

    鱼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，突然明白了在刚来河水边的时候，为什么莺莺一丝怨念都没有。

    敢情是被烦累了，被迫心平气和起来。

    一直没说话的左澜在这时突然开口，他漫不经心的对莺莺说道：“二十年前将你沉进河里的村民们都死了吗？”

    莺莺表情发怔，眼中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笑：“死了，我第一批报复的就是他们。”

    左澜意味深长地笑了下：“对于有些人来说，死亡最让他们畏惧，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，让他们死只是短暂的痛苦，而夺走他们最重视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报仇。”

    他的目光在莺莺身后的那些男孩身上扫过：“这点你也做到了。”

    鱼西叹了口气，觉得莺莺很可惜，她什么错都没有，只是被村民们愚昧可笑的思想害了，自始至终，她都是最无辜的那个。

    莺莺眼中的红色因为左澜的话变浅了些，她开口：“我还是觉得这些不够！”

    左澜却回头看了林家村一眼：“假如让这个村子以后再都生不出男孩呢？”

    莺莺猛地一愣。

    让重男轻女的村子里再都生不出男孩，这无疑是最狠的报仇。

    *

    鱼西和左澜连夜坐上回帝都的高铁，没在林家村过多停留。

    俩人都不喜欢林家村，甚至很讨厌，要不然也不会和莺莺说那么多，直接按照规矩将她解决就是。

    但是在知道前因后果后，俩人对莺莺实在不忍直接下手，跟她沟通了半天后，莺莺接受了左澜的提议结束继续杀人。

    至于莺莺在去了地府之后会怎么样，结果已经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她为了报仇，手上也沾染上了无辜的性命。

    而第一个从河里冲出来阻止莺莺报仇的男孩子，则在鱼西和左澜走之前，对俩人说了一个故事。

    一个他和莺莺的故事。

    他和莺莺从小一起长大，小时候莺莺在他家院子中种下一棵桃花树，俩人的童年是在那棵桃花树下长大的。

    在莺莺被沉河时，他试图向村民们反抗，但是村民们只是麻木地看着他，仿佛在责怪他的不懂事。

    在几年后，莺莺向村子里的人报仇时，他主动投河。

    他想，如果人在死后有灵魂的话，会在河里看到莺莺吗？

    莺莺看到是他，把他从河里抛到岸上，对他说自己讨厌桃花的香味，他身上的桃花香太浓了。

    莺莺真的不喜欢桃花的香味，因为这会让她回想到童年的美好回忆，会让她坚硬的内心出现一道缝隙。

    他从这话猜出了什么，在岸上躺了一会儿，又重新投河。

    在河水中，他对莺莺喊出：“我也不喜欢桃花，我喜欢你，我来陪你。”

    听完这个故事后，鱼西和左澜一路无话，直到现在俩人坐在高铁上，鱼西才主动开口找话题：“我觉得全国脱贫和九年义务教育很重要。”

    鱼西自言自语道：“我回去后，要成立一个公益基金，全国脱贫我帮不了太大的忙，但是村子里都建上学校很有必要。”

    某些陋习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。

    左澜颔首：“我可以捐钱给你。”

    说着，他顿了下，继续说道：“多做好事会有功德值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鱼西无语，不知道刚刚是谁还让某个村子都生不出男孩呢！

    现在说这话不觉得心虚脸红吗？

    鱼西打了个哈欠，闭上眼睛：“我睡会儿。”

    反正等到帝都都得早上了，今天奔波了一天，他早就困了。

    左澜看向车窗外，飞驰的高铁速度很快，左澜却想到二十五年前，他在海底深处隐约察觉到鱼西的灵魂味道。

    这味道在帝都。

    但是等他来到帝都后，关于鱼西的味道却又消失不见了。

    他猜测应该是鱼西的转世，但是实在查探不到鱼西的具体位置，只能返回海底。

    回去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差，路过林家村的时候又发现此处怨念滔天，直接动手解决了那个作恶多端的妖。

    让左澜没想到的是，二十五年前因为寻找鱼西而解决的妖，在二十五年后，他和鱼西又回到此地，处理二十五年遗留的因果。

    左澜的视线从窗外挪到鱼西脸上。

    鱼西的睫毛很长，闭上眼睛后有种与世无争的柔和，他鼻梁高挺，唇形优美，唇角微微上翘，唇色很淡，看面相是个温和的性格。

    但是因为上唇略薄，微微抿唇的时候似乎又带着一些冷淡。

    鱼西在左澜的视线中头一歪，直接睡在了左澜肩上。

    左澜浑身一僵，眼眸下垂，看向鱼西的侧脸。

    从他的视线中能看到鱼西白皙的颈部，黛色的血管在轻轻跳动着。

    温暖而鲜活。

    鱼西似乎真的睡着了，呼吸轻轻喷在左澜的脖子处，温热的呼吸一声声的十分规律，有奇怪的痒意顺着左澜的脖子处逐渐蔓延至全身，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。

    鱼西的呼吸很规律，但是左澜的心跳却乱了。

    左澜很少胡思乱想，但是此时却忍不住在脑中顾虑起来。

    等鱼西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害怕？万一他不喜欢那些冷冰冰的鳞片呢？万一他觉得自己的角不够大不够威武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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